2014年1月1日 星期三

溫柔

今天在華山遇見她,溫柔地正訓斥她的小兒子,看不清小男孩的長相,直挺挺的乖乖地不斷點頭說好。
她以前在班上,成績都是倒數一二名、兩隻眼睛小小的有一些分開,鼻子扁扁的,聲音有點沙啞。家裡就在學校附近開麵包店的她,身上總有一股油耗味。當時班上全是女生,青春正盛。而她,便經常是青春少女們欺侮的對象。
曾經有女生跑去向全校出名的帥哥說,我們班的班長是46號,她人美成績又好,她說她喜歡你。男女分班,增加了神祕和刺激,帥哥有天拿束花出現在班上,說要找46號。她好害羞地走向前,女生們竊笑,帥哥看到她,罵了聲「幹!被耍了」,把花丟在地上,揚長而去。
還好大家都太年輕,他不懂得這是傷害,她不懂得這是心碎,而她們不懂這是霸凌。
國中三年來,老師都把她安排在我座位的前後左右,當時的老師教學理念是人人都要上高中。她敬陪末座的成績,沒有一次模擬考超過20分,卻總是不灰心的向左、向右、向前、向後轉頭,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妳有空嗎,我問妳好不好?」。
畢業旅行時,按照號碼切房間,青春正盛,最愛結黨的女生們,寧可八個九個擠在一間間房,只剩下她一個人獨佔一間,那一間房,很巧的,竟然天花板發霉,掉了一大片紙,燈泡也壞了一個,閃閃爍爍的。半夜三點,她來敲我的房門,希望可以跟我說。女生們窸窣地把床都擠滿了。她默默坐在旁邊的小沙發,我給她一條被子。隔天白日,她維持著與我兩公尺的距離,我們說笑時,她會跟著一起笑,但不插話。我說笑話的時候,會刻意大聲一點,讓她感覺,是與我們一夥的。大家都說她是我的拖油瓶。她們真的不懂。
她最後竟考上了金甌女中日間部,一直到大學都給我寫信,每次一定都會寫到:「謝謝大張,真的謝謝大張,我才能上金甌女中」。我很少回,可能因為覺得她又不懂我說的。直到我搬了家,出國年書便斷了音訊。
今天的陽光久別重逢,暖暖地照著她和孩子的背影。

我沒跟她打招呼,回頭偷偷看她,牽著她的孩子,應該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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