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30日 星期五

荒唐的一天

飛飛:
上午9點,特教評鑑老師打來,問了量表上關於你的問題。
會不會開瓦斯爐?會不會自己到住家附近從事休閒活動?會不會自己上廁所?會不會自己擦屁股?會不會坐馬桶?1-5分他自己刷牙的程度是幾分?

我越回答聲音越小,越沒有信心。
但也有一點點的篤定,這些我們都還在努力,還在努力學習,一點一點累積,都還沒有放棄,也都沒有灰心。

上午10點,老闆打來,說要對外宣布今天開始我就是總經理。要負責帶領這個300人的公司往下一個10年、20年甚至30年前進下一個篇章。
老闆沒問我會不會甚麼,我回答的也很有信心,聲音堅定。
但也有一點點的不安,這是甚麼?是我的人生?是我的規劃?是我所想要的?都還沒有答案,也沒有開心。

孩子,人生就是這樣,吃得下睡得著笑得出來,健健康康地我們一起健健康康地面對這些荒唐吧。



2022年8月6日 星期六

Goodbye, roomy Rumi

我們在2002年相遇,妳成為我這輩子第一個室友,也是唯一的一個。

妳大我7歲,來自琉球,輪廓又深又美,睫毛好長。
妳個頭好小,跟小胖胖同天生日,她叫盧明琦,妳叫Rumiko,上江洲留美子。
妳在東京做酒商業務好幾年,實在太想試試行銷,努力拿琉球政府獎學金,來這裡念研究所。
我跟妳說「妳的名字就是告訴妳要來美國念書的。」
妳說我「本當に面白いね」

某次妳因服用美國劑量過高的止痛藥導致休克,我好像歪打正著救了妳一命,到現在我都記得,妳醒來的瞬間,躺過的地板留下了濕漉漉的脫水痕跡。
到現在也都還記得,我當時喊的不是wake up,而是come back.

那次之後,我看到我的msn帳號落在妳名為Family的群組裡,和妳的哥哥一起。

很多個夜晚,妳滿嘴牙膏沫,一邊刷牙一邊和我聊天
很多個夜晚,我們輪流吃著一大鍋雜燴麵,沒有精緻的小菜和擺盤
很多個白天,妳在我面前從素顏到完妝,這輩子也沒想過會有日本女孩在我面前剃腿毛。
妳都會在我面前和家人講電話,講完後我再告訴妳我聽懂多少,妳再為我的日文打分數。

記得在我爸媽來訪的最後一天,妳特地跑去日本麵包店買了紅豆麵包,追著跑出來跟她們說飛機上可以吃。

記得我們一起去Cheryl在New Mexico的婚禮,我第一次喝深水炸彈,在妳洗澡時我敲門說我想吐。妳在裡面洗澡,我在旁邊馬桶嘔吐。

記得我和Steven去Okinawa找妳,上車後天氣晴朗妳卻開了雨刷,我開玩笑地問了妳一句「這到底是不是妳的車。」妳才吞吞吐吐地說「為了帶你們出去玩,我租了一台車。但怕你們心裡有負擔,所以本來不打算說的。」

如日劇情節般細緻而美好,也如家人般坦率而真摯

妳去年結婚,因為疫情妳說妳無法邀請需要坐飛機參加的朋友。
我送妳一大箱芒果,因為妳說在日本跟家人一起吃芒果,都是整個家族分一顆。
我跟妳說這不是妳的結婚禮物,只是一個「本當に面白いね」的祝福。

今年3月,我問妳婚後生活如何。
妳說好可惜沒能早點結婚,一切都非常美好。
我說也許今年第4季再去找妳,重拾我們疫情前的quartlery meeting.
妳說妳要帶我認識橫濱,這裡和琉球跟東京不一樣,很靜謐。
妳說妳的姓氏從上江洲改為高山,因為妳結婚了。
我說妳從姓到名都跋山涉水,富有冒險精神。
妳說我「本當に面白いね」

今年7月31號下午,我在辦公室收到一個陌生日本人的簡訊,告訴我妳在上午離開了這個世界。
陌生日本人說Rumiko often talks about you, so I wanted to tell you this first.

29歲的那年妳毅然決然放下論及婚嫁的前男友和高薪的工作到美國冒險
49歲的這年妳將開始另一段旅程。

妳太早啟程,我來不及與妳道別
自在飛翔,高山留美子。
Bon Voyage, my roomy Rumi. It's been a privilege to be your family in Boston. 


2022年1月21日 星期五

再見,小張嘉珍

國中每次模擬考完,妳ㄧ定是全校前五個會被校長唱名的強者,這讓跟妳同名同姓又同字的我ㄧ直很困擾,總在台下向朋友不斷搖頭說不是我。
後來才知道因爲這叫行政疏失,不然ㄧ般是不會讓兩個相同姓名的學生同班的。
但也因爲如此,同班三年,我認識了超級天才的妳。
妳的作文常常很自然的拿滿分,記得有次與妳在中正紀念堂同行一段,沿路每種植物都像妳親手種的,姓誰名啥特色是什麼甚至相關的詩詞都能信手捻來。
妳個子小所以是小張,我是大張,但其實妳比我早生兩個月,這常讓老師搞混。有次老師說我作弊,棍子用力打下去我才委屈哭出來說我沒有。
結果原來是妳,借別人抄答案,因爲不忍別人被老師少一分打一下。
我們都考上北一女時,我心裡想:「終於可以說那個張嘉珍是我沒錯。」
記得妳的房間看不到地板,因爲堆了滿滿的書;記得妳所有隨手掬來的豐盛文采,也記得妳閉眼享受念著古詩詞的模樣。
ㄧ直到大學,妳也自自然然地上了台大,國文和生物同時滿分考上的樣子。我還是覺得妳這個張嘉珍簡直來自外星球,妳的ㄧ切都太神奇了。
當我聽著以麗高露現場演唱「倔強的微笑」時,手機傳來妳已從地球離開的消息。
小張,送給妳其中一段的歌詞,紀念妳的燦爛和所有信手捻來的丰采。
「妳倔強的微笑,雙手插口袋,不在乎誰怎麼想。妳倔強的微笑,有自己的風采,不去管誰的模樣。妳倔強的微笑,像風一樣自在,不去說誰的惆悵。妳倔強的微笑,有自己的姿態,不理會誰怎麼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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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第二殯儀館看妳,塵封已久的記憶被牌位旁擺放的零食、書信喚起。
妳的生日是1/20,我也曾抓著妳問是不是這天生日都很天才沒人能懂
妳最愛吃義美小泡芙,那是飛飛現在唯一的增強物。
旁邊放著希望之雫蘋果汁,記得妳曾說過這個字很美
我不會背誦任何的經文,只有默默地為妳在心裡唱一首A Thousand Winds
妳已化作千風,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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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榮幸與妳有一模一樣的名字。